| 许多时候,祖籍与我不远不近地站着,相互打量。如同一股潜流对自己的来龙去脉不甚明了。 我已逾不惑,曾填过数十次的履历表,祖籍是必填的项目。《辞海》中对祖籍的解释是祖先居住定籍的地方。这概念显然太过宽泛,在实际操作中,一般界定为祖父的出生地。笔锋起落之间,浓浓的农耕文明痕迹和地缘文化气息便扑面而来,引人遐思。 祖父——本地都称之为爷爷——解放前用一辆平板车将全家从赣榆青口拖到新浦。当时我的父亲只有十岁左右。今天与父亲谈起祖籍,那仅有的一点点印象早已随历史的烟云飘散,即便是文化活化石的方言都已在不知不觉中丢失。祖籍在我的脑海里成为一片空白,只剩下单纯的符号和苍白的象征。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响应党中央大练钢铁的号召,与一群热血男儿精神抖擞地奔赴莽莽苍苍的武夷山脉伐木,几年后与祖居此地的我母亲相识,安下了家,我于是在迢迢千里之外的福建宁化县降生。四十多年来,回去了几次,出生地的一山一水一街一巷一楼一舍以及亲朋好友十分熟悉历历在目,时时想起,倍感亲切。一九八四年暑假,我与弟弟探望外婆,虽然间隔了十几年,但从宁化汽车站下车后一路走回去,不费半点周折,便迈进了睡梦中时常浮现的天井。不谙世事的小学时,曾在“祖籍”一栏填上福建宁化便不足为怪了。 一次,在镇江焦山买了张“蔡氏源流”,油印的,因在名胜,价格不菲,两元钱。“蔡氏源流”中交代,“蔡氏”发祥于河南新蔡,唐末为避战乱,颠沛流离迁徙至闽北,之后一些子孙又由此移居闽南,有的漂洋过海,在异邦生根开花。后来,又在一些媒体上看到这样的新闻:每年清明前后,蔡氏以及几十个家族的海外后裔纷至沓来,在福建宁化的客家祖地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寻根问祖。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竟在蔡氏客家祖地的所在地福建宁化出生,油印纸上那漫漶的字迹更加重了历史的沧桑感和神秘感。 我的儿子不觉也到了填表的年龄,对他的“祖籍”我曾有过一丝的踌躇。按通用的标准填,祖籍应该是赣榆青口,而他的爷爷只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左右。新浦才是他坚守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园。赣榆青口无疑是一个遥远的回忆,准确的说只是回忆的残片。现在细细想来,就是这短暂的十年,却是绵绵血脉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家族生命历史链条中无法割舍的一环。就是这十年,它使这血脉不经意拐了一个弯,沿着一个新的方向奔涌向前,使一轮一轮的波涛更加汹涌,使一波一波的浪花更加璀璨。这一支支血脉,一个个家族如涓涓细流汇成人类历史壮美的画卷,这人类发展的历史就这么连气同枝繁衍生发,就这么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今天,当我又一次面对“祖籍”二字,更多的是沉默、沉思和肃然起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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