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家乡是连云港赣榆县,南京中央门汽车站有几班快客是可以直达我家门口的。每次回家,最大的快事就是能和车上的老乡用纯正的赣榆话痛快淋漓地聊天,哪怕只是说说天气和路况,也觉得可醉可痴,过瘾极了。有一次携老公同行,一上车就和赣榆籍副驾驶侃上了,用的全是地道的家乡话,把老公听得云里雾里,半句也插不上。从出站一直侃到宁连公路淮阴段才稍事休息,其中老公几次试图用水果等物堵住我的嘴都没能如愿。他哪里知道,对于久离家乡的我,能这样痛快地说一回家乡话,是多么地不容易,更何况我一直认为,没有一种方言能和赣榆话相提并论,不是赣榆人不知道赣榆话是多么地生动、形象和全面,不是离家的赣榆人更是体会不出随时随地能用赣榆话交谈是多么地惬意和幸福。 赣榆和山东交界,因此基本上和山东话相似,但远远比山东话有韵味,一个字可以拐上几个弯,在每个弯里都可以加上不同的感情色彩,等到一句话说完可以带出风光无限,令你玩味不已,在表达上更是别具一格。比如“ha”,就是喝水的意思,可它就能把喝水的神态与声音表现出来,似乎有一个壮小伙儿,正捧着大海碗给自个灌水,多痛快,多解渴!比如一个“zè”,就是高兴的意思,一听这个音就会有一张乐滋滋、悠悠然的脸出现在眼前,眉里眼里全盛着笑意,那个乐呀!还记得上初中时,有一次快上体育课了,一个同学抬起头望望天,悠悠地说了一句,“瞧天ma下来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ma字,多么形象地表现出天阴的情景,就象一只巨手拿着一只淡墨的笔,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将天空涂抹了过去。现在这个同学已经带着从西安科技大学到的本领在北京闯荡出一番天地了,通电话时,他把流浪和闯荡的悲哀快乐都带入那一口不紧不慢的赣榆话里,每每总让我想起生命中那段最好的年华和在那段年华中说着家乡话的身边的人。 离开家乡多年了,说着普通话和模仿着许多别的方言,总觉得语言似乎变成了不得人心的东西,找不到那种进退自如和精美别致的表达,以致整个人都失去了灵性。其实我知道,每一种方言都有它博大精深的所在,只是没有深入就不能领会罢了。我已经在别的城市安了家,也就永远失去了可以和家乡话在共同生活中全面观察深刻体会的机缘,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遗憾。 前些时遇到一儿时邻居,看着她几乎未变的脸,我惊喜交加地说了一大通家乡话,可她微笑着回答我的竟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就象一朵花结了苞却无法绽放那样活活憋在那里,也许她随父母迁走多年,家乡话早已记不周全了,可是我仍然不讲道理地把她留下的电话号码丢在了风中,家乡人不说家乡话,哪有乐趣可言呢?我只有乘老公凝神看电视时,冷不防在他耳边连珠炮似地说上一大串,在他没来得及反应时再改用普通话说,唉,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赣榆话,不会说赣榆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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