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羽轩秀雅

　他向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偶像。十几年前在广告上的一句话，就拥有让街上的所有少女都蓄起飘飘长发的力量。

　　那时他说：我的梦中情人，一定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三毛留着中分长发身着波西米亚羊毛裙穿越撒哈拉沙漠，聂小倩披散一头乌发在树林里飞扬着哀怨和缠绵，林青霞版的东方不败仰起高傲的头，豪迈喝酒，发梢在池水中荡起涟漪。九十年代，长发就是气质的代名词，更何况刘德华这样说，刘德华，是偶像的代名词。

　　总有些花花绿绿的贴纸贴在小店铺的玻璃上，刘德华在某个鲜艳的背景中穿着红毛衣，搂着膝盖深情款款地凝视每位顾客。二十出头的他烫头发，没有皱纹，胖嘟嘟的，我们剥开棒棒糖的包装时看一眼，开始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叫他杨过。那时候我们是小豆丁，看到香港武侠片中两个人盘腿对坐，手掌相对号称运功疗伤就觉得无比神奇。陈玉莲演的小龙女很沉静，冷若冰霜。杨过稚气得有些呆，眼里满是真正的倾慕。这使得之后有多少个英气逼人的男星在这段故事里潇洒倜傥，却总不及当日那个胖胖的杨过的深情可信。

　　还没等我们知道无线五虎将，四大天王的时代就来了。街角店铺的贴纸上，他已经不再满头小波浪，变成了蓬蓬的直发，不再演古装戏。《天若有情》里面，载着一身白纱的吴倩莲，开着摩托车飞驰，鼻血不停地滴下来，每用手背擦一次都无比悲壮。据说当时的香港青少年骑摩托时都有事没事抹一下鼻子，我们这里的男生没有摩托车，他们学刘德华走路的姿势，穿着牛仔裤，肩膀左右摇摆着，极严肃。

　　我们已经不吃棒棒糖了，零钱换了墙上四大天王的海报。在需要崇拜的年纪，有这四个人的存在真是件恰到好处的事。刘德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优势，没有黎明高大英俊，唱歌不如张学友，劲舞不如郭富城。写了一首《笨小孩》，被黄霑叹：“他的才华也就止于此了。”究竟他还有什么吸引人之处，也许是一个好男人的秉性？

　　毕竟这个圈子里，成年人都好像小孩玩家家酒，亦真亦假地演着自己的角色，得到的是万千宠爱，私底下任性如孩童，犯的错误也如孩童，偏偏普罗大众却要求这些孩子端正如楷模，这当中，刘德华的庄重自持，颇为珍贵。

　　梅艳芳说：他真的很体贴，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关之琳说：他是超人，和他合作很棒。

　　郑秀文说：华仔是我事业上的贵人。

　　张学友说：刘德华是个奇迹，没有人能代替。

　　甚至品冠的专辑里，赫然的歌名就叫做《刘德华》，获得如此众口一词的赞赏，不能说不勤力。所以当他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我们都相信，那是个好女孩的样貌。

　　有长发飘曳的街头很美，棉布衣衫，踩着滚轴鞋，彩色发夹之下溜出一道乌黑的光彩。男孩子们唱着“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恨不得在那发丝里呼吸。在染发剂将这一切风景毁了之前，我们的心都如那柔然的发丝一样质朴又绵长。

　　新的明星一代代新旧更替着，刘德华一直在当着岿然不动的偶像，在一百二十多部影视作品里青春无敌着，成为了标准的艺坛常青树。他的对手戏不再是那些长头发的白衣女郎，变化万千地记录着每一年不同的流行风。他的身材愈加消瘦，皱纹多了，笑的时候会铺张开来。但人们还是叫他华仔。喜欢他的女孩子们的头发，先是跟着梅艳芳短到耳边，又跟着郑秀文染成了栗红色，看上去伶俐又精明，再过不了几年，结婚生子，稍微有些发胖，与丈夫商量着，夏天了，要不要再剪短些？

　　刘德华的梦中情人？笑话，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犯傻的只有某粉丝，而立之年仍然固守着一份放不开的幻象，逃避着现实年华的改变，那一头长发下苍白的面容，束缚得可怖。

　　犯贱的亦有旧情人，每隔几年翻出旧事来晾一晾，孤独本来不是大不了的东西，偏要当成刀，在脸上划出些刻薄的线条。

　　刘德华则愈来愈像个金人，风雨不侵，无论如何都是个高调的神话，完美得不似真身。在地铁里化作一张封皮，能将一份旧报纸连续卖上好几年。人们的好奇心也真奇怪，他哪儿还有什么秘密可探知？每每他在演唱会上说：“有一个女人，你们找她二十多年都拍不到，因为她会变身。”那听起来多么像故弄玄虚。

　　可这女人还是出现了，秀丽的脸上挂着忧伤，任他赎罪一般地拉着她的手。人们惊叹，报端的大标题写满了《苦守二十四年》，比王宝钏还要多一半。原来在我们嚼着糖果的时候，十八岁的她就已经心有所属，现在年华流逝，已过不惑，本应该是对生命明澄的年纪，她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却充满着一个新娘的彷徨。在一个马不停蹄的旋风般的侠客身旁，做一片沾身绿叶，到底有多困难。

　　她低着头，在他的身旁默默行走，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圆滑的髻，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原来是她。

　　那个往日里无所不能的完美偶像，如今像犯了错的孩子，眼圈涩红，喃喃请求世界对他隐瞒事实的原谅。可是那美丽的长发在他心中缠绕了二十余年，在他口中人尽皆知，若有闲杂人等偏要对号入座，又怎能埋怨是他在说谎。

　　若要诉苦，二十四年换来的三分钟牵手，要比任何疯狂的追随更伟大一些。人们在热议着这是否是一件划算的交换，可她快乐不快乐，又何尝用得着不相干的人来评说。

　　其实作为一个因为刘德华而拥有长发少女时代的我来说，看到这如同魔咒的句子应验在一个始终如一的女人身上，是值得欣慰的。

辉太郎

拍的有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