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榆本土小说《抗日山上的那些花》

五

从抗日山回来之后，李灏和苏晓瑞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当然，这实质性的进展应该发生在苏晓瑞因录音事件足足半个月没理李灏而李灏因此去移动公司足足送了半个月的玫瑰花之后。最终，在李灏的诚意和决心感动了苏晓瑞的所有同事以及移动公司看大门的老大爷之后，苏晓瑞终于答应李灏去秦淮人家吃饭的邀请。

而在实验中学那边，李灏也没放松对篮球队的督促。苏晓瑞和李灏去秦淮人家吃饭的那天，离省联赛开幕也仅仅只有三天。苏晓瑞无不担心地说：“到那边你要好好帮我看好晓阳，不要让他在南京惹火。”面对美人的嘱托，李灏自然要表达一番鞠躬尽瘁、赴汤蹈火、死而后已的决心。

之后的第三天早晨，实验中学篮球队乘坐的校车缓缓驶出了校门，驶出了赣榆县城，驶向了队员们梦想即将起飞的地方。

省联赛在南京奥体中心如期举行。全省共13个地级城市共14支球队。因常州篮球实力最为突出，所以常州共派出两个代表队。比赛分A、B两个小组，每组七支球队。各小组内部分别打循环赛，即每组的一支球队要先和本组的其他六支球队分别打一场比赛，然后根据胜负积分取每组的前四名进入淘汰赛。每轮淘汰赛仅打一场，赢了则进入下一轮，输了则出局，直至决出两支球队进入决赛争夺赛会冠军。

实验中学代表的连云港队被分在A组，同组的其他六支球队分别为无锡队、扬州队、泰州队、南通队、盐城队以及常州一队。这一组除了常州一队实力较为突出外，其他球队的实力不分伯仲。因此实验中学的教练布置给队员们的战略就是：除了最后一场对常州一队外，之前的五场比赛争取力拼下来，这样在对阵常州一队之前攒够了积分，跟他们比赛就没那么大压力了，即使赢不了也照样进淘汰赛。

而随着比赛的进行，实验中学的队员之间娴熟的配合以及执行教练战术的坚决也让球队按着当初的战略一步一步走着。在遭遇常州一队之前，实验中学取得了全胜，这也让实验中学篮球队成为本次比赛中不折不扣的黑马。省知名报纸《扬子晚报》、《现代快报》、《金陵晚报》，还有连云港的《苍梧晚报》等大批记者也把采访的目光转向了这支球队。

这让小城来的队员们非常受用。循环赛的最后一场，信心膨胀的队员们竟一鼓作气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常州一队。比赛中，苏晓阳展示了作为队长的实力，里突外投，得分犹如探囊取物，对方的防守在他面前形同虚设。最终实验中学顺利拿下比赛，以全胜战绩列A组第一进入淘汰赛。第二天各大报纸纷纷在体育版头版刊登了苏晓阳比赛中的照片，并配以文字说明：江苏篮球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南京的消息每天都会由李灏传到苏晓瑞那里。捷报频传，也让苏晓瑞心情大好，尤其是弟弟的出色表现更让她欣慰不已，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充满责任感、一个成熟的苏晓阳！随着球队越打越出色，李灏和苏晓瑞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以至于在一次例行道晚安的时候，李灏试探地发了“晚安，亲爱的”给苏晓瑞，苏晓瑞竟没有生气，只是简单回了“晚安”两字。但这足以让李灏当晚两点多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了。

进入淘汰赛，苏晓阳带领队友连克强敌，一路杀入决赛。而另一支进入决赛的球队同样是保持全胜的常州二队。因此，本次决赛夜成了赛会举办以来最为精彩、赛后被媒体形容为火星撞地球一般的比赛。实验中学的队员们拼到最后一刻，遗憾地以两分之差败北。比赛结束那一刻，常州二队的队员们在场上欢呼着，这场胜利来之不易！赛前孤傲的常州二队队员们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这支农村来的球队。但在比赛中，他们为轻敌付出了代价。如果不是最后时刻苏晓阳三分不中，现在欢呼的就不是他们了！而实验中学这边，队员们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苏晓阳更是重重锤了下底板，对自己最后时刻的三分不中懊悔不已。只一步之差便让他们从冠军变成了亚军，这种巨大的落差足以击溃任何人的心理防线。回到更衣室，李灏和教练不停地安慰着队员们，虽然他们也知道此时的安慰显得那么无力。队员们默默地冲澡、默默地收拾衣服、默默地回宾馆，看得李灏和教练心疼不已。虽然他们已经创造了连云港代表队在赛会历史上的最好成绩，但对这群要强的孩子们来说，没拿到冠军跟失败无异。

然而，热烈的气氛在校车驶到宁连高速淮安境内戛然而止。一直开在校车前面的一辆半挂式油罐车毫无征兆地闯向路中间的护栏。霎时，两道脆弱的铁制护栏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撕开一道口子，油罐车歪歪扭扭窜到了对面车道，紧接着轰隆一声，油罐车重重地侧翻在地。强烈的碰撞将油罐的塞子崩了出去。油罐里的液体也顺势汩汩流出来。油罐外表刺目的剧毒标志以及“氯”字样提醒人们流出来的液体正是剧毒的液氯。学过化学的人都知道，液氯是一种剧毒的液体，无色有刺激性气味，易挥发，可对人体呼吸道功能造成损害。轻度中毒者有头晕、恶心、呕吐等现象，重度中毒则可因呼吸功能衰竭而死亡。

校车上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个化学常识，他们更知道油罐车装载的将近20吨的液氯全部挥发以后将会覆盖多么巨大的地域。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车祸以及即将发生地惨剧吓得呆住了。幸好开车的老师傅经验丰富，很快反应过来后马上吩咐关好车窗，并掉头把车开到上风口，然后掏出手机报了警。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液氯挥发出的白色浓雾像白色魔鬼一样已经悄悄接近了附近几个安静祥和的村庄。交警赶到现场至少得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一多半的液氯将相继流出，几十万无辜平民的生命将受到威胁。汩汩流出的液体正吞噬着车上所有人的心！时间就是生命，苏晓阳这群学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体会到这句话的沉重分量！

车上的人也同样清楚，现在只需将落在地上的塞子重新塞到油罐的出口上，就可以阻止这场灾难。可是付出的代价同样是生命。每个人都在尽力回避这个惊人的想法，而油罐的出口则像是在嘲弄这群人的懦弱般肆虐地吐着液体。

“师傅，把门打开，让我下去！”车内骤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吓到了所有人。继而所有人看到苏晓阳已经坚毅地走到了车门口。

“不可以！”李灏疯了一样拉住苏晓阳，吼道：“你不能下去，我答应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你姐姐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要为她着想啊！”

苏晓阳坚定地说：“李老师，我都想清楚了，即使我为我姐着想，想报答她，我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她早晚要结婚，早晚会有一个爱她的人照顾她，我相信李老师你一定会帮我照顾我姐的。我也相信我姐会理解我的！”

苏晓阳的坚决让李灏深知无法再动摇他的想法。车上的人目送着苏晓阳下了车。苏晓阳脱下外套蒙住鼻子，快速接近了侧翻的油罐车，进了白色魔鬼的包围圈。

交通警察赶到了，过路的司机也都围拢在附近，连同校车上的人，所有目光聚集在这个英勇少年的身上。只见这个少年捡起塞子堵上出口，但因来自油罐内的压力过大又被冲了出来。他重新找到塞子，堵了上去，又被冲了出来。如此反复，少年因中毒加深已经渐渐体力不支。最后，少年拿开蒙在鼻子上的外套，扯下一块布来，裹住那个塞子，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将塞子堵了上去。

白色的浓雾渐渐淡去，附近的村庄依旧祥和安宁，人们的心情却异常沉痛。

一周之后，共青团江苏省委授予苏晓阳“英雄少年”称号，江苏省委省政府追授苏晓阳“江苏省十佳青少年”称号。一时间，全省中小学生都在学习苏晓阳流下来的舍己救人大无畏精神。

而苏晓阳留给苏晓瑞的，只不过是一样微笑着的遗照，和一阵子歇斯底里的痛哭。

苏晓阳也成了赣榆县的英雄和骄傲，县政府特批将他的骨灰葬于抗日山烈士陵园。

尾声

又是一年的清明节，抗日山上，苏晓阳墓前。

夕阳下，苏晓瑞已经泣不成声。李灏揽过苏晓瑞抽动的肩膀，凝视着墓碑说：“晓阳，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姐的。”

此时此刻，漫山的迎春花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开得更加灿烂。